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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樵札記
 

 半夜,我為自己沖杯熱騰騰的咖啡,坐在馬利加南山屋前,用心計算著遠端的繁星蒼穹,看著獵戶座從山的那一邊升起,閃耀的天狼星躍動,遠處的不知名燈光,是花蓮的瑞穗吧?? 剩最後兩顆百岳了,心裡卻第一次浮現一種不踏實感。

因為行程的無數更改延宕及提前,馬利加南山屋因緣際會的,成為了我們這段行程中唯一住到的山屋。

塔比拉斷崖的試驗
清晨,不在是在狹小的帳篷空間簌簌發抖地煮熱水烘衣物烘鞋子,晚上不用再把冰冷的登山鞋放進睡袋以防結冰,今晚我們包場,一個人想滾多少空間就可以滾多少。它,回應了我們一個登山安全最基礎也是最美麗的期待,而在離開前我們也稍作整理,希望下一位不知名山友進來前,也可以感受到它的美麗跟溫暖。
拜出發後半小時即是塔比拉斷崖,領隊今天放任我們睡到自然醒,五點才開始伸伸懶腰,準備美好一天的開始<等等,什麼是兩點起來拔營,三點出發的,那種日子依稀在記憶卻又恍若隔世>。簡單吃完早餐著裝完畢,把已經不能再受創傷的腳”溫柔”的放進硬底靴裡,那是一種每天固定歇斯底里喊天叫地的折磨,”老子都不老子阿”,飆了句粗話,然後固定地用衛生眼狠狠瞪一下那位慢條斯理穿著登山鞋的領隊,在這段旅程裡,這已經是每一天早上出發前的例行公事。
揹著重裝前行,今日的感冒狀況似乎因為昨日的好眠而稍加鍰解,踏出去的每一步路不再是氣喘吁吁,不到半小時,塔比拉的刀脊稜,不意外地就如同連結兩段天際線般,由上往下橫亙在眼前。
運氣好的是,這段懸崖因為海拔稍低以及大多位置向陽,所以只有稍微陰暗處有積雪,粘板岩構成的稜脊上都可清晰的判別以及通過,領隊拿著冰斧往前試探著,我則是趁著初早陽光的罅漏,仔細的判斷是否還有黑冰存在的可能性。
因為有雪還可以技巧躲開,或是認命的直接上冰爪,但黑冰一踏上,沒掛冰爪在這地形就應該直接掰掰了。
葉大在那一端吆喝著,楊大不用穿冰爪,直接可以過來了!!
我稍微整理好行囊,綁好鞋帶,把身上多餘的繩帶整理一下,抓著已經陳舊泛黃的扁帶,仔細地踏出每一步;塔比拉是一個長條狀稍微上下的兩段式刀脊稜,整體來說,就有點是以前當兵時走五百障礙的平衡木一般,小心注意重心以及腳的落點即可,如果有不一樣的差別,那就是兩邊各是上千公尺落差的溪底,選擇馬霍拉斯溪或是太平溪回家,以及人生不能重來而已。
歷經了約莫廿分鐘的腎上腺素噴發,先下第一段瘦稜以及第二段右下煙囪地形,我們小心翼翼地來到3196峰,整個暴露感非常重的塔比拉斷崖到此只算是告一段落,我們也把重裝放下,在這兒喝口熱水,拿出珍藏已久的火龍果乾分享,回望著來時路,有一種今夕是何夕的迷惘感。

塔比拉斷崖到3194峰
中央山脈自義西請馬至以降往南低迴十公里後,主脊山塊突然拔高了近五百公尺,平均高度在3250到3785之間的稜線是中央山脈主稜上最巍峨崴嵬的一段,以斷崖景緻在台灣高山縱走中著稱。地質上,以馬布谷為界,以西屬於中央板岩山地,因多在裸露的岩崖瘦脊上,強烈的日曬雨淋以及風化效用、崩解效用,全部變成薄如紙片的碎石片,造就了塔比拉斷崖、馬利亞文路斷崖及烏拉孟斷崖,這也是為啥馬博橫斷成為山岳界百岳四大障礙的主要原因。
葉先生看我發呆著,這時候講話了:楊大,我看你”下坡也還行”,這樣好了,我看這段到3194峰,我們就放牛吃草好了,一個小時後我們峰頂見。雖然此時我心裡也OS的說:「*的,已經很久沒人敢這樣對我說話了」,要送個衛生眼,但這老兄卻也習慣性練到只要我準備要瞪他,他就會下意識直接轉頭飄走的技能。
恩,走吧,其實我知道他是故意要給我一段時間獨處的。

從塔比拉短崖到3194峰是一段上上下下鬱郁的森林山頭,獨自一人走在前頭,總會會有不同動物突然從旁竄身而過,遠方水鹿及山羌的低鳴,是警告著我們已經踏入牠的領域。我一方面沉浸於回憶鹿野忠雄在《山と雲と蕃人と》上關於馬博拉斯山的記載,一方面驚奇於開闊缺口上遠望南湖以及中央尖山頭上的積雪;昭和6年的鹿野忠雄< Kano Tadao>,在這段路程上的兩次來回,他,又是哪一種的心情?
毫無意外的,大家準時都抵達了3194峰。短暫的休息,葉先生轉頭邪惡的一笑,楊大,待會馬布谷山屋今天不住,你看到一定會想扁我,所以我先跟你說,沒關係的,下次還有機會住。
下次?還會有下一次嗎??這段往馬布谷山屋的路上,我一直在思考這問題。

 

 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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